再一次前往离岛天后庙,见到了江湖前辈蒋庙祝的时候,状况与先前又有所不同。
当初的我们,仓皇逃窜,如同老鼠一般,慌里慌张,总感觉世界末日,下一秒就要抵临一般,无暇理会太多,而此时此刻过来,却显得气定神闲许多。
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,那是实力的体现。
现如今,即便是港岛霍家再一次高高举起大棒子来,想要对我们做些什么,他们也得仔细思量一下利弊了。
不知不觉间,我们的地位,在快速的实力增长之中,也开始逐渐累积起来。
当然,我们还达不到足够的强势,故而出行的时候,也不得不出门装扮一番,还得戴上人皮面具。
但这也只是临时的。
再次见到蒋庙祝的时候,我发现他的模样开始变老了,无论是精气神,还是别的什么,都有了许多的变化,华发满头,脸上的皱纹也不断累积在一块儿,让人不由得动容、心酸。
他搬了两个椅子过来,让我们坐下,大概是感受到了我们心里的情绪,咧着没牙的嘴笑了,说人都有生老病死,这是天道,大势所趋,没有什么的。我这老头子,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,见惯了世事,也终究到了落幕的一天。你们能够过来看我,我就已经很高兴了——唉,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,一个一个地出头,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英姿勃发、年少轻狂的时候啊……”
他一边感慨,一边请我们喝茶,脸上挂满了慈祥的笑容,像是一个和蔼的老爷爷。
但只有少数人才了解,这位庙祝的修为,到底有多强。
只不过,再强的人,终究也有死亡的那一刻。
这世间,无人知晓,死亡到底是什么,死过之后的世界,是彻底的虚无,还是另外一种人生,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去追求长生,最主要的,是因为他们害怕长眠地下的阴冷和虚无。
王侯将相,都逃不过这样的怪圈。
而这,也正是马一岙这金蝉子体质被人疯狂追逐的原因。
因为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,是用他来作药引的。
我们与蒋庙祝闲聊着,聊聊过去,聊聊当前的局势,而到了最后,又聊到了港岛霍家来。
这天后庙与霍家的大本营毗邻而居,而且霍家里面,也有不少人信奉妈祖,所以自然也知晓一些关于霍家的消息,他告诉我们,在霍京失踪的这两年,霍家的处境并不是很好,因为失去了继承人的缘故,使得霍家内部的声音变得很多,门下高手纷纷拉帮结派,不管是元老派,还是新生代,都各自分裂,有的主张迎回大公子,有的则提出让几个女婿入赘霍家,继承家业,也有的人提出立“辅政大臣”,确定霍京的遗腹子霍神通来当霍家家主,由一众长老辅助他到十八岁。
总之有争端就有内耗,有内耗就会有折损,原本如日中天的霍家,即便是在霍英雄的维持下,也发生了好几次的变故,门下几位元老各站一块,纷纷扰扰,十分热闹。
不过再多的争端,终究还是有落幕的时候。
因为霍二郎回来了。
对于这件事情,蒋庙祝告诉我们,霍二郎是一个月前回来的,当时消息是封锁了的,很少有人知道,直到不久前,他才频频亮了几次相,但后续也隐藏得很深,基本上不会出来走动。
很明显,这位霍二郎在适逢大变之后,已经跟之前的他,有了很大的不同。
但具体是什么,他也不懂。
不过作为多年的老相识,这一次的婚礼,蒋庙祝也获得了霍家的邀请,我们询问了他,得知蒋庙祝到时候也会出席。
人老了,总是喜欢看一些喜庆的事儿。
我们稍坐一会儿之后,便告辞离开了。
随后,我们转向,朝着山里的一个亭子走去。
我们与霍家的关系来说,基本上是处于敌对的,按道理说,是不可能参加这场婚礼的,不过给我们发邀请函的,是霍京,也就是新郎本人,所以事情又另外说起。
而我们这次过离岛来,除了拜见蒋庙祝之外,还有就是与霍二郎见一面。
这是双方事先就约好了的。
我对于这一次的会面,也是比较期待的,毕竟这一次婚礼留给我最大的悬念,就是新娘到底是谁。
如果是秦梨落的话,我他妈的是不是还得来一次“大圣抢亲”呢?
这样子,会不会被读者骂我套路?
……
前往山里的路上,我和马一岙不断地打量四周,观察周遭的情况。
毕竟我们与霍二郎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面了,听说他现在的变化很大,那么对待我们,是不是还保持着以前的友谊呢?
他会不会埋怨我们,当初没有足够劲力,将他从禺疆秘境之中救出来呢?
或者他会不会受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响,对我们改变了态度?
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,所以我和马一岙虽然有所凭恃,但还是得考虑一下,一旦冲突出现之后,如何撤离的相关事宜。
三军未动,粮草先行,越是谨慎,活得越久。
周遭林深茂密,莫名有几分阴冷,当我们抵达那个亭子的时候,发现霍京早已经在那里等待着我们了,而且还是孤身一人。
唯一让人有些疑问的,是大热天,这个男人却穿着厚厚的袍子,将自己给包裹得紧紧,而且连头都给笼罩在了帽兜里面。
此时此刻的霍京,穿着有点儿像是西方传教士的袍子,让人感觉格外不对劲。
不过当我们出现,并且来到亭子里的时候,他还是将头罩给取了下来,冲着我们笑了笑,说道:“来了。”
我瞧见这位久违露面的霍二郎,感觉他的脸有一些僵硬,使得那笑容有些假。
而且他的脸很白,惨白如雪,双目之中满是血丝。
他仿佛很疲惫的样子。
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,我能够感受得到霍二郎身上那种虽然经过抑制,但还是澎湃的气息,如同大海一般辽阔。
在相别的这段时间里,他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。
只不过,这气息,怎么那么熟悉呢?
霍二郎伸出手来,与我们相握在了一起。
他的手很凉,就如同一块冰那般,不过他仅仅只是与我们碰触一下,就放开了手,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仔细感受。
他与马一岙的握手,也很短暂。
这亭子里摆放着桌椅,上面有一整套的茶具,在我们来之前,水就已经烧开了,霍二郎邀请我们坐下,随后给我们表扬了一番功夫茶的手艺,然后将两杯茶摆放在了我们的面前,伸手说道:“请。”
我看了马一岙一眼,伸手过去,端起了杯子来,饮了一口,感觉茶香凛冽,颜色鲜艳如血,的确不错。
我点头称赞,说好茶。
霍京说道:“这是武夷山母树的大红袍,生长于武夷山景区天心岩九龙窠,树龄350年左右,现在仅存六株,每年只能出产一斤左右的茶叶——我现在对于饮食,已经有些排斥了,山珍海味,在嘴里都如同嚼蜡,唯有这茶叶,才能够让我面前感觉到人世间的美好……”
马一岙伸手,端起杯子,喝了一口之后,放下,然后对他说道:“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?我和侯漠脱困之后,曾经到处找过你,但都没有能够成功……”
霍京叹了一口气,然后说道:“这个,唉,一言难尽。”
他不愿意多说当日之事,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,所以我们也颇为识趣地不去追问,而是聊了些别的。
如此说了几句有的没的,我终于决定直接进入正题,开口问道:“霍兄,虽然比较突兀,但我还是想要知道,你的新娘,到底是何人。”
霍京看了我一眼,不由得笑了,说道:“上一次我订婚的时候,你过来捣乱,那是因为订婚对象,也是你心仪之人,不过这一回,恐怕你是没有理由了……”
我听到这话儿,顿时就松了一口气,而马一岙则问道:“到底是谁?”
霍京开口说道:“说了你们其实也不认识——她叫做神户结衣。”
我有些意外,说日本人?
霍京点头,说对,日本人,我父亲帮我选的妻子,说句实话,我也不是很了解,所以没办法跟你们说太多。
马一岙有些疑惑,说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结婚,难道你不介意么?
霍京苦笑着说道:“关于霍家,你们或多或少,都知道了一些消息,我父亲快不行了,所以他有什么想法和愿望,我能做的,只是尽可能地去满足他,也算是我尽孝道的方式吧。”
听到这话儿,我看了马一岙一眼,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。
其实按照霍京的喜好取向,跟什么女人结婚,都没有关系。
毕竟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。
霍京长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也许你们可能好奇,我这段时间,到底去了哪里……”
我点头,说对。
霍京抬起头来,脸上露出了奇异而古怪的笑容,对我们说道:“如果我说,我从地狱来,你们信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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